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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子吃点吧,”阿金端着刚热好的粥糜走进来,“都在收拾东西呢,大将军说马上就要启程出发,娘子多少吃点,路上得走很久。”
傅云晚闭着眼睛一动不动。她不去六镇。就让她死在这里吧,今生今世,她再不要见桓宣。
门外突然传来桓宣的声音:“都退下。”
熟悉的脚步声裹着清晨的寒气突一下闯进卧房,傅云晚挣扎着翻身朝里,死死闭上眼睛,床铺猛地一晃,桓宣在她身边坐了下来:“起来吃饭。”
傅云晚不做声,也不回头,被子紧紧裹住自己,止不住地掉泪。
桓宣等了一会儿,她还是缩在里面一动不动,心里的不平越来越甚。就那么不如谢旃吗?她连看都不肯看他一眼!扯开被子,扳她的腰想要转她过来,口中说道:“快吃,立刻就要赶路,耽搁不得。”
看见她揉乱的衣服,脖颈上肩膀上,露出来的肌肤斑斑点点,红的紫的淤痕,桓宣动作一顿。
昨夜他已经尽量收着气力了,但他终归是个雄壮男子,她太娇弱,而次数又确乎多了些。迷乱中她也曾叫疼,他几次都停下来给她涂药,只是没想到那一向灵验的药膏,似乎也没有缓解多少。
轻着声音问道:“还疼?”
傅云晚怔了下,不懂他问的是什么,紧跟着就听见他越发放得轻软的声音:“我再给你涂点药。”
傅云晚突一下反应过来他的意思,又突然想起昨夜累得不能动时,仿佛也有一双手蘸着狼毫,细细给她各处涂药。一刹那羞耻得几乎死去,只是紧紧闭着眼抓住被子,一动也不敢动。
紧跟着腰间一紧,桓宣抱起她放在了腿上。
他是真的要给她涂药了,那就不如杀了她好了。傅云晚惊叫着哭泣着:“不要,我不涂,我不涂!”
桓宣看见她在惊慌中不得不睁开的眼睛,眼底红得像兔子一般,眼睛肿成了桃儿。心里一阵气恼。既生气她这样折腾自己,又生气自己不能像谢旃那样给她抚慰:“那就不涂。先吃饭。”
舀一勺粥送到她嘴边,她不肯吃,紧紧闭着嘴巴。桓宣扳住她的下巴,把勺子往她嘴边又送了送,粥都沾到她唇上了,她还是不肯吃。不用蛮力是不行的,但用蛮力,又舍不得。窝着火,当一声撂下碗。
傅云晚吓得一个哆嗦。她是不想活了,他是要打她了吧?女人不听话的时候总会挨打,从前傅崇就经常打阿娘,天下的男人除了谢旃那样温柔体贴的,大抵都会打女人。而他那样雄壮,胳膊比她大腿都粗,家里那些姨姨们也挨打,一拳下来,她半条命就要没了吧。可这样的死法,也让她本能地害怕。
许久,拳头并没有落到她身上,听见桓宣沉重的呼吸,他探身拿过衣服:“那就路上再吃,现在得赶紧走了。”
他,不准备打她?傅云晚偷偷睁开一点眼,从睫毛与眼泪的缝隙里,看见他阴沉得吓人的脸,他抬起她一条胳膊,套完一边又套另一边,不怎么熟练地把衣服给她套上,又低了头给她绑衣带。他是真的没想要打她。傅云晚怔怔地看着。
桓宣套完衣服,觉得她应该还会冷,又解下自己的大氅将她整个裹住:“走吧。”
他抱起她往外走,傅云晚不停回望,看见熟悉的帐幔,谢旃曾经来过的房间,他的灵位倒扣放在案上。一下子哭出了声:“灵位,檀郎的灵位!”
桓宣停住步子,回身拿起灵位。有一瞬看见那几个沉默冰冷的大字,她立刻抢过去贴着心口抱住,她又哭了,淤积在心口的那股不平越来越甚,眼泪骨碌碌的,打湿了头发。若是现在他死了,她可肯看他的灵位一眼?
天刚大亮,道上行人并不多,车马拣着偏僻的路径飞快地出了城,桓宣拍马走在前面领路,心里反反复复,只是想着方才那一幕。
他若是死了,她可会哭?他这次是真的触了元辂的逆鳞,即便他手握兵权,元辂铁了心要杀他的话,也不过一道圣旨的事。他死了,她会像对谢旃那样,日夜不停地想着他吗?
眼中不觉带了自嘲的笑,桓宣啊桓宣,你可真是越来越有出息了,竟要跟人比这个。听见身后有人在喊:“桓宣,站住!”
桓宣勒马回头,烟尘滚滚中穆完披甲执锐,引着一队士兵追了过来:“六镇不必去了,陛下口谕,命你留在邺京,协助范太师击退南人。”
“圣旨呢?”桓宣眼见他空空两手,只管催马往前走,“没有圣旨,口说无凭。”
侍卫上前拦住追兵,穆完重重啐一口唾沫,纵马冲过防线:“你以为你这条命能留到现在,狗屁!为了你这小猪狗,连累我一大早不得清净,是你自己厉害不成?几处跑着想办法,还受长公主埋怨!你给我听着,你愿意死在女人身上我不管,你休得连累我!”
桓宣只管往前走着,穆完看看拦不住,又不能真的跟他动刀兵,想了想猛地勒住马:“你保得住傅云晚,保得住别人吗?陛下已经下令把傅家八娘、十娘乱棍打死,你要不要猜猜下一个死的是谁?”
桓宣眉头一压,转脸看向车子,下一息果然窗户推开了,傅云晚嘶哑着声音:“她们怎么了?”
“我来时正在行刑。”穆完定睛细看了看她的容貌,又啐了一口,“小猪狗,天底下耶耶哪里找不来女人!生得再美也无非是个女人,跟皇帝抢人,你是非要害死你呀!”
傅云晚已经听不见他后面说什么了,挣扎着要下车,又被阿金阿随死死拦住,只能苦苦向桓宣哀求:“让我回去吧,求你了,你去六镇,我自己回去就行!”
下一个是谁?傅娇和傅羽仙已经完了,傅家还有秋姨,她又怎么能只顾自己逃命?还有傅羽仙的娘,那么多可怜无辜的女人都会因为她丧命,况且她这条命,早该在谢旃去的时候,就跟着一起去了。傅云晚哭泣着,怕桓宣不答应,隔着车门就要向他叩拜。
桓宣一把拉住。看着她红肿的眼睛,心里明白元辂经过上次的事,她这副软善的心肠,已经知道她的软肋所在。在这乱世里只会害了她自己。然而他又怎么能丢下她不管。
今天注定是走不了了。桓宣拔转马头:“回城。”
车马一改出城时的急切,不紧不慢往回走着,傅云晚疲累到了极点,抱着谢旃的灵位靠在车壁上,默默流泪。激动的情绪平静下来,也就慢慢回味出更聪明的做法是一走了之,可她做不到。要因为她一个人害死那么多人,她从来都做不到。
手指抚着灵位上谢旃的名字,檀郎啊檀郎,假如你在,你会怎么办?
半个时辰后。
车马重又驶进谢家,傅云晚听见乌骓咴咴的叫声,从窗缝里偷偷一看,桓宣骑着马,独自往皇城方向去了。是去见元辂吗?心里一下子紧张起来,想叫他别去,又不敢叫,默默目送着,不觉又掉下泪来。
接下来一整天桓宣都没有回来,二更时外面起了风,吹得窗户呼呼作响,傅云晚睡不着,胡乱想着这些天的事,门开了,桓宣快步走了进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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