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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们的眼睛,透过伪装的缝隙,死死锁定着下方那条如同垂死巨蟒般缠绕在绝壁上的栈道,等待着猎物懵然无知地踏入这精心布置、无处可逃的屠宰场。
秦岭的云雾,翻涌得更加剧烈了。
风从深谷中呜咽着卷上来,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水腥气,吹动着栈道上腐朽的木屑,也吹动着潜伏在暗影中杀手们冰冷的杀意。
命运的齿轮,在杀机四伏的蜀道上,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啮合声。
……
……
初秋的嘉陵江峡谷,湿冷的雾气如同巨兽的吐息,缠绕在千仞绝壁之间。
江水在深渊底部奔腾咆哮,浊浪翻滚撞击着嶙峋怪石,发出沉闷而持续的雷鸣,水汽被风裹挟着,冰冷刺骨地扑打在行人的脸上、身上,瞬间凝结成细小的水珠。
抬头望去,巨大的山岩狰狞突兀,悬于头顶,仿佛上古神只遗落的獠牙,带着亘古的恶意俯视着这支渺小的队伍。
栈道,这条悬挂在绝壁上的脆弱生命线,宽仅容两马并行,脚下是朽木铺就,浸透了水汽,滑腻如同抹了油。
每一次骡马的蹄铁落下,都伴随着令人心悸的“咯——吱——”呻吟,那声音在空寂的峡谷中被无限放大,敲打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末梢。
卢文若,这位范阳卢氏的年轻俊彦,此刻坐在他那辆装饰华美、垂着蜀锦帘幕的油壁车中,早没了出长安时的意气风发。
他脸色苍白如纸,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,双手死死抓住车厢内壁,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。
那身月白蜀锦长衫,衬得他愈发显得脆弱。
他强作镇定,试图维持世家公子的体面,但每一次栈道的轻微晃动都让他心脏狂跳。
他心中盘桓着成都的锦绣繁华、父亲许诺的前程、杨国忠可能的倚重,这些美好的幻象成了他此刻唯一的慰藉和恐惧的根源——他绝不能在此陨落。
阿忠,卢文若的心腹老仆,黝黑的脸膛紧绷,布满风霜的皱纹更深了。
他紧贴着油壁车外侧行走,一双粗糙的大手死死抓住稀疏的木栏,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,几乎要嵌进木头里。
他的眼睛如同鹰隼,紧张地扫视着前方每一块木板、每一根木桩,汗水混着冰冷的水汽从他额角滑落。
他嘶哑着嗓子,声音因紧张而变调:“公子,小心脚下!这木头滑得紧!”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:护住公子,平安抵达成都,否则他无颜面对卢氏家主。
“无妨,”
卢文若深吸一口冰冷的雾气,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,甚至带上一丝刻意的轻松,“过了这明月峡,便是坦途。蜀中天府,美景如画,岂是这穷山恶水可比?”
他试图用言语安抚自己,也安抚护卫。然而,话音未落——
“咔嚓!轰——隆——!!!”
那声音如同地狱的丧钟骤然敲响!
清晰、刺耳、令人灵魂冻结!
声音来自队伍中段外侧的几根承重木桩!
它们并非自然腐朽,而是被人为地、巧妙地锯断了大半,只留下薄薄一层表皮支撑着腐朽的木板!
此刻,在重压和晃动下,这最后的伪装彻底崩裂!
时间仿佛瞬间凝固,随即被绝望的嘶吼撕裂!
“啊——!”“栈道塌了!!”“救命啊——!”
惊呼、惨叫、骡马惊恐的悲鸣、木板断裂的脆响、木桩脱离岩壁的闷响、重物坠落的呼啸声……
所有声音在狭窄的峡谷中疯狂碰撞、放大,形成一片混乱的死亡交响!
……
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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